道可道，非常道

 
陳到的崇拜筆記引起了一點茶杯裡的風波，就在其文刊出不久，時代論壇發表蔡少琪牧師的文章，題為《重建「有脊骨的釋經講道」》，若比較兩文，可見蔡少琪牧師對崇拜講道的要求，比起陳到高出許多許多，不知道有沒有人希望聽到蔡少琪牧師完美示範。Any肥，我不是來幫陳到辯護或拉蔡牧師下水，轉入直路，直接講崇拜講道。


好幾年前已經為意到崇拜講道水準下跌，或許是從前道行未夠，即使嫌悶，沒有遇過傳道人在講道時解錯經，但近年有好幾次，即使以平信徒的身份，也聽得出傳道人在台上東拉西扯，有很多與聖經無關的枝節，甚至會錯誤理解經文而作出結論。起初以為是敝教會的獨有問題，多得Howtin頻道，讓我發現此問題原來在香港教會相當普遍，有不少聽眾打電話上去抱怨。去年思道平台請過張祥志及Howtindog舉辦講座《教會無道？！反思我們如何對待聖經》，當時基本是座無虛設，反映不少人深有同感。

近年聽過的講道，不少內容如下：講者起首時先引一段聖經，然後是兩三個心靈雞湯式的寓道故事，加上個人經歷，時事新聞，偶然加插幾個爛gag引起哄堂大笑，到結尾再讀一次經文，然後以普遍真理作總結，即是多讀經、多祈禱、多靈修、多廣傳福音、多奉獻支持擴堂之類，聽眾無法理解經文與內容及總結之間的關係，更遑論聽道後行道。

不過，每當有人嘗試去指出或評論傳道人講道水準出問題時，大家的回應又非常一致：

「與其批評，不如建立。」
「你不可以評論神的用人。」
「惟有用愛心說誠實話。」
「你淨係識批評，咁你又做過D乜。」
 「你覺得講道有問題係因為你同神關係唔好。」
「你有無私底下同傳道人講。」
「你有諗過讀神學。」
「或者其他有人得著呢。」
「或者講道唔係佢恩賜，大家要包容一下。」

當然，少不免有「教會只不過」。

有一次頗深印象，是一位外來講員，當時正值四川大地震之後。當會眾讀完經文之後，講員就開始侃侃而談四川大地震種種，說得賺人熱淚，感人肺腑，席間不少人飲泣流涕。如果這一篇是中央領導人災後演說，我覺得相當成功，但以主日崇拜講道而言，則風馬牛不相及矣。

敝堂會有一位女傳道人，每一次講道，所舉的例子總離不開她的家庭，不是講她的子女，便是講她和丈夫的相處，每一次講道幾乎等同她的家事報告。有一次我特別深刻。當日講道經文是詩篇1:1-6節，約六十分鐘，她用了相當部份時間，去講她和兒子的一段經歷。她是個忠心待主的傳道人，對教會工作很上心，經常加班，下班後又約見會友，晚一晚才回家，稍作梳洗便要睡覺。結果，由於缺乏管教，兒子中二業開始出問題，成績下跌。於是她想了一個辦法：強逼兒子在八時半睡覺，半夜四時起床，一起靈修讀經禱告後，在上學前約有兩到三小時的親子時間，督促一下兒子的學業。在兒子上學後，她又補眠一下，才回教會工作。半年之後兒子的成績果然拾級而上，她就大大讚美主。講道的結論是，你要為上帝犧牲，作義人要付代價，請參加教會的培育課程。

經過這次我特別留意她的講道，久而久之，漸漸發現她不是特別喜歡講家事，而是她的生活只有教會和家庭，除了返工放工外，缺乏其他生活體驗，非不為也，實不能也。固然，舉賢不避親，若果例子附合聖經教導，與經文相輔相承，大可加以利用，由身出發。但將自己的生活經驗，加入經文穿鑿附會，在講台上約化成普遍的教導，實在非常不理想。

當然，最惡劣的一次，是某位傳道人，講一個相當冷僻的題目。好奇心害死貓，我忍不住即時用手機查一查相關的資料，赫然發現，原來整篇講道，均是抄自一個信仰網站，連站的圖片亦照搬不誤！

關於講道的問題，尤其難理解「講道唔係呢位傳道人恩賜」這種講法。

過去，我會很簡單將傳道人分成兩類，一種是教導型，有強的教導恩賜，對聖經滾瓜爛熟，講道查經手到拿來，造就很多人，但通常個性比較嚴肅，與信徒有一定距離，大家敬而遠之；另一種是關顧型，肯花時間和大家打成一片，隨傳隨到，亦師亦友。能兩者兼備，在教會鳳毛麟角。近年我發覺越來越多是第三類型，即是兩者兼無，聖經知識、相關教導不甚了了，私下與會友的關係，又搞得一塌糊塗，齟齬頻生。

在信仰上，上帝呼召人全職事奉，不會讓人承擔超過所能受，必然有恩典伴隨，縱有危難也安然渡過，這是上帝的應許，也是教會的共同信念。即係，上帝呼召得你，上帝唔會玩人，掉你落一個無法勝的任置。

從社會上講，在崗位上安排工作給你，又豈可對上司說，這不是我的恩賜/興趣/強項，所以你不能寄望我做得好，同事及客戶要多多體諒包容，但人工月月照出。相信大家身為打工仔，或多或少接受過一些自己不擅長，或是完全陌生，甚至是討厭的工作，堪稱豬頭骨，大家是怎樣處理的呢？要麼索性辭工另謀高就，要麼努力提昇自己，向有經驗的同事請教，私底下找資料學習，一邊做一邊學，令自己可以有相應能力去承擔，最低限度要滿足到公司及客戶的要求。

打個比喻，你怕血，但又想做外科醫生，一是你剋服怕血的問題，一是你轉個志向不做醫生，去做工程師，一樣可以出人頭地，侍主侍人。你總不能夠進入醫學院後對院長說：「我怕血，我不學做手術了，就算學了也不會做得好。」或者畢業後對家屬說：「做手術不是我的恩賜，在手術枱上醫死你的親人時，請你包容體諒一下。」你做得醫生，最低程度下要符合相關專業的要求。

全職傳道人面對的，不僅慬是一份工作，同是一份使命。傳道人蒙召去讀神學時，乃是第一天便知道他日要站上台講道，我不要求完美的講道，不要求篇篇講道精彩絕倫，感人肺腑，賺人熱淚，但期望傳道人表現合符他的職業最低要求，不算是過份吧。

甚麼才是好的講道呢，的確有機會人言人殊，甲之蜜糖，乙之砒霜，若以蔡少琪牧師的要求，恐怕香港教會的傳道人有九十九巴仙不能達到，但某程度又會自有公論，並反映在崇拜出席人數上。即使有辦法禁止所有信徒，去評論傳道人講道，信徒又會甘心順服？結果是用腳投票。今時今日，信徒揀講員返崇拜的情況非常普遍，以敝教會而言，不同講員的出席人數相差可達100%，一堂只有百五人，另一堂可以塞滿禮堂坐夠三百幾人仲未夠位要加櫈，有些人甚至是遊牧民族，逐水草而居，在好幾間教會的崇拜不斷轉來轉去，專追捧名牧的講道，這是不是我們樂見的呢？

教會經常要求信徒尊重崇拜，不可隨意缺席，不可坦胸露臂，不可遲到早退，不可精神不振，不可隨意接電，不可交頭接耳，不可使用電子產品。對於崇拜之中，尤其是福音派相當重視的講道，傳道人更應該勇猛精進，努力充實自己，傳揚真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