先說兩個故事
不知甚麼原因,跟一位弟兄聊起香港人收入的問題,我問他知不知香港人入息中位數是多少,他答我,一個人要在香港生活,衣食住行、保險、儲蓄、電話、上網,最少要兩三萬,所以他猜入息中位數應該接近三萬。
他的想法明報顯示受到錨定效應的影響,可能他的收入正處於同一水平,身邊的人亦有類近的收入,所以作出如此估計。
我跟他說香港入息中位數約一萬五千多,月入三萬已經差不多是香港收入最高頭20%。
他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,說數字不可能準確,因為窮人有很多兼職,不會報稅。我說這已是統計處的資料,香港應該沒有比這數字更權威可信。他又說很多窮人住公屋,生活條件比很多中產還要好。
有另一位弟兄,他非常支持政府發展郊野公園用地,說連住也沒有地方,還奢談甚麼享受大自然,窮人沒法承擔市中心的樓價或租金,自然要搬遠一點,作出犧牲。我反問他,知不知道香港最多窮人住的地方,是哪一區。他答不出來,我說,香港最多窮人住的地區,是深水埗和觀塘。如果跟據他的邏輯,窮人住得遠,有錢人才住市中心高地價的區段,那麼香港最多劏房的地區,應該是西貢、淺水灣、石澳這些交通不便的地方。但現實剛好相反,全球各大城市一個普遍現象,窮人住在最貼近市中心的破落區域,有錢一點遠一點,最有錢才會住去市郊。如果以香港作為例子的話,窮人住深水埗、觀塘;小康、中產住新市鎮大埔、青衣、沙田附近一帶;最有錢才會住西貢、淺水灣。
我見他的表情,彷彿我在說的是外星語言。
而這兩位,已是教會執事級人馬。
早幾天跟一位前執事食飯,席間又談起教會種種。
一般教會選執事通常會看兩件事,第一,十一奉獻,第二,平日是否投入教會,而衡量準則是事奉多少。而現今社會上,同時滿足這兩項條件的話,證明工作很穩定,有閑暇及心力參與教會事奉,經濟上不是捉襟見肘,換言之起碼是小康以上,邁入中產,才能進入教會的決策層,擔任重要的崗位,「做執事,無窮人」,自然又影響教會的發展方向,塑造出教會的文化。
我明白有很多人會有意見,認為十一奉獻是信心問題,而非經濟問題,但你即管看看所屬堂會,執事的背景,便知所言非虛。即使撇除十一奉獻的問題,一般教會內佔成份不算低的婦女,一般而言也很難成為執事。這種想法,背後是中產精英思維作怪,而很少人會察覺很到。
階級決定腦袋,當教會長時間由同一階層的人管理,發展方向自己會受到他們的想法影響,教會追求ABC( Attendance, Building, Cash) ,事實上是這一階層在個人發展上的投射:結婚生仔、買樓、收入增加。不知不覺間,成功的定義被扭曲,作主門徒不再在乎犧牲和付出,而是聚斂及發展,沒有人關心信徒有沒有實踐愛鄰如己,只關心你有沒有十一奉獻,在十一奉獻外也要努力支持擴堂。教會變得越來越內聚,與社會越來越脫節。
有時亦不想完全怪責他們,面對這位執事,又要工作,照顧自己家庭,又要去教會事奉,差不多已經用盡他的工餘時間,要他再花心力去關心社會,也愛莫能助。結果,惟有那些不太投入教會生活的信徒,才花得起時間精力去關心教會以外的東西,亦在關心社會的同時,產生疑問,社會這麼爛,教會在哪兒。在教會中形成一種恆久的張力,體制內的人自覺忙得不可開交,其他人為甚麼不走出來事奉,體制外的人又投訴教會與社會脫節。
我相信情況一早存在,只不過因近年的香港的政治氣氛,令問題更加尖銳,連教會也不能獨善其身。要改善這個情況,一般教會的執事會,應放寬限制,嘗試主動吸納不同背境的信徒入內,以免成份過於單一,影響教會發展,或者最少,定期邀請傍聽執事會,令到不同背景的人可以理解執事的決策過程。最終令邊緣與核心維持張力下,仍然互相信任,願意相信對方同樣為教會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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