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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7年2月27日 星期一

二五之爭


看了兩篇胡志偉牧師所寫的文章(明白「新世代」對教會的不滿世代之間寬宏大量),講到教會的兩代之間的問題,好言相勸,希望「教會第二代」能寬待「教會第五代」,第五代也不應過份攻擊第二代人,諒解他們的難處,「放下成見與包袱,虛心聆聽,寬待他者,就能孕育數代同堂共存的美好空間」。我十分銘感胡牧師的好意。


我明白到很多「教會第二代」心中有一份糾結,自己經過多年的奮鬥,披荊斬棘,攀到教會權力的高峰,成就幾千至上萬人的大教會,或成為神學院院長,著書立說,揚名立萬,八面威風,應該受人景仰崇拜。可是那堆教會廢青,一事無成,對第二代的成就還是一面鄙視,嗤之以鼻,為甚麼他們還是不服,還是要頂咀。

我依然循呂大樂的《四代香港人的》框架去分析,第二代香港人的特點,是他們當中有人開始接受到高等教育,利用本身的知識在社會上爭取地位,競爭異常激烈,相信森林法則,適者生存,人定勝天,要力爭上游,須加倍努力,當中不少人是視工作為生命全部的工作狂。他們今天的成就,令他們認為自己的成功,全憑本身的努力獲取。更重要是,他們對自己的經歷深信不疑,應用在決策上以及辦事方式,直接影響其他世代,要求其他人和自己一樣。

這種想法,完全流露在建道通訊179期中:

我喜歡年輕人,但我從不覺得欠了他甚麼。就算真的有所虧欠,也只是如保羅所說的欠了所有人(包括年輕人)福音的債。我對年輕人全無原罪感,從不覺得教會與社會對不起他們。要說他們唸完大學尚找不到薪酬滿意的工作嗎?按照我所處年代的大學入學率推算,他們絕大多數人在初中階段便給刷掉了,如何能將今天的大學生跟昔2%的天之驕子相比?

我在赤貧家庭長大,自小學五年級起便外出打工,姊姊和弟妹都有小學畢業後輟學。我是自唸中一起,便在每年硬淘汰一班的,超陡金字塔教育制度下的倖存者;面對青少年期延長了近一倍的新生代,我既沒有欠債感,也不覺得這個世界對他們有甚麼不公平。他們是生於的安樂的一代。世界當然有許多問題,沒有誰承諾給誰一個桃花源,桃花源只能自行尋覓。我不反對年輕一代革命,甚或革命舊一代的命,但請勿要求我們出資幫助他們革我們的命,更不要抱怨我們沒有提供讓他們革我們命的適當環境。

(中略)

我常跟年輕一代說:天下間沒有免費午餐。不付代價而想有發言權,不談義務光說權利,甭想!要參與塑造教會的前景嗎?做個真真實實的基督門徒吧。包括今天起,將零用錢或獎學金或兼職收入做足十一奉獻。付出多少因能力而異,不用比較,窮寡婦的兩個小錢,基督也看為寶貴;但說窮得無力奉獻嗎?給我滾到門外去吧!

我以前一份工的經理,他大概在七十年代大學畢業,相信他也捱過「超陡金字塔教育制度」,他跟我們說,他第一份工就是一間公司的經理。因為那時社會相當信任大學生,認為是天之驕子、天子門生,大學畢業後,甚麼也懂,不請他做經理,請他幹甚麼才好?是的,也許社會沒有欠這一代人甚麼,但即使今日大學畢業生中最頂尖的2%,也未必有這種待遇,一畢業即做部門經理,除非你是富二代、官二代,公司有需要巴結你的家族。

我想,所謂第四第五代經常納悶,是他們沒有參與當年的社會變革,也沒有跪求別人優待他們,提高大學學額,學樂器,更好的生活條例,諸如此類。這全是上一代的決定,一切安排好了,但轉個頭為甚麼又被批不懂捱苦?

若梁院長深信「吃得苦中苦,方為人上人」的道理,建道神學院為甚麼不「每年硬汰一班」,以培養基督精兵?當中的原因,不就是一上代嘗過生活艱難,認為當時的社會制度及結構不合理,覺得小學畢業明明有能力,卻因學位不足被逼輟學不理想,努力建設改進,希望讓下一代好過一點,不需要重覆自己的舊路。現在的第四第五代人,若說小學畢業後便打算投身社會,在街上推木頭車賣魚蛋,行上一代辛苦打拼的路,深信人定勝天,天無絕人之路,有多少父母願意?第二代人溫室種蘭花,卻又嫌不如松柏傲寒。

另一方面,這一代人深感疑惑是,為甚麼我們絕對要跟從上一代的定義,只要不符合他們的想法,或過去走過的路,便甚麼都不算數?梁家麟院長為文時,雨傘運動業已結束,多少年青一輩捱警棍捱胡椒噴霧捱催淚彈,在街頭飽受黑社會威嚇毆打,被捕檢控,甚至身陷囹圄。為何教會第二代,卻看成「不付代價而想有發言權,不談義務光說權利」?只要不跟從他們定下的遊戲規則去玩,乖乖入神學院,寒窗苦讀,然後牧會一二十年,慢慢從教會的官僚系統中一步步爬上去,你在他們眼中,甚麼也不是。

例如,我相信這一代人,有不少人很佩服有「爆機達」之稱的林慧韡,認為他憑直播打機闖出一片天,堅持不懈,晚晚提供笑料。但有多少第二代人認同直播打機是一種成就,是一門職業,還是認為打機是不務正業,廢青所為,浪費光陰,他們有沒有聽過甚麼是game streaming,甚麼是twitch?,甚麼是潮文。第二代人漠視世界變化,卻通通將自己不認識的事物,評為沒有價值,浪費時間,做基督徒要多讀經多祈禱多奉獻多傳福音。

我從不介意年輕人與我這一代有不同思想,我努力為他們創造發言的空間,保護他們尋覓新路向的權利;我更不介意他們激越,這裏只重申說了數十次的老話:我歡迎真正的激越(radical),卻痛恨犬儒(cynical)

這幾年來,第二代人保護過第五代人甚麼?反高鐵時他們在那裡?雨傘革命時他們在那裡?魚蛋革命時,他們在那裡?近日接二連三有學童自殺,他們又在那裡?我們這種邊緣基督徒在主流教會被人排擠,動不動被勸轉教會,他們又在那裡?

為甚麼激越(radical)和犬儒(cynical),是全憑他們說了算?第二代教會人經常認為越近末世,世界只會越來越敗壞,任何社會改革是毫無意義,最後只會徒勞無功,社會發生甚麼事也沒有所謂,最緊要福音廣傳。這種想法,不也很犬儒麼?甚麼是激越,甚麼是犬儒,年青一輩不能有自己的定義?

關於十一奉獻,多少大教會坐擁幾千萬至上億儲備,寧願買人民幣蝕掉,寧願拿去炒地產,他們真的缺寡婦手上兩個小錢?說十一奉獻是信徒的責任,不可不給,我倒又要問一問,坐擁巨額儲備的教會,責任又何在?

年輕一代沒有特別討厭第二代人,只不過不會單單因為上一輩年紀大而尊敬他們,而是會看他們的行事為人,值得尊重又有料的話,自然會五體投地,頂禮膜拜。我不覺得這一代人欠了上一代甚麼,對着他們要卑躬屈膝,誠惶誠恐,唯命是從。我不反對年老一代守舊因循,年紀大了難接受新事物是常態,我體諒他們十幾年來沒有弄懂家中的搖控器,但請勿運用權力將你們的想法強加給我們,年青一輩更非你們的免費IT support。

大家即管問一問所謂第五代人,他們在社會中遇過的前輩,有那幾位是有容人之量,願意虛心聆聽,提攜後進,有多少老屎忽是頑固如石,拒絕學習新事物,有佢講無人講,下下「食鹽多過你食米」。教會講的是僕人領導、謙卑、不爭、非以役人,乃役於人,你即管回到教會問一問年青一輩,他們遇到的教會領袖,似僕人的多,還是似主人的多呢?

這種對上一代的不良觀感,恐怕是這一代人的集體回憶。

我只能忠告教會上一代,你們擁有的地位、權力、經驗、知識,絕非這一代年青人可比,若將這一代人的追求,簡單看成反叛、反權威,不疏導溝通,繼而重手打擊,你們打掉的不是甚麼「激進改革派」或「社會福音派」,而是教會的根基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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